綠空間

傳奇人物：李玉剛。

我愛看網上訪談視頻，其中李玉剛的故事，使我動容。1978年生於吉林，在一個貧困農民家庭長大，高中畢業，縱使考上藝術學院，卻負擔不起學費，被迫要放棄學業。他十八歲離開老家外闖、謀生，十年間嘗盡人生的「甜酸苦辣」；輾轉到2006年，參加電視台比賽，得到季軍，一舉成名，獨特的舞台藝術被肯定，直到2009年，被收編為「國家一級演員」，經常代表國家外訪演出。

他這個成功例子，是如何走過來的呢？

網上資料寫到：他拜師不下50多位，包括唱歌、舞蹈、化妝、服飾，更把京劇男旦的元素溶合現代流行曲舞台表演，男扮女裝，古典美人造型，卻有「絕代芳華」之稱。回復男生出現，就陽光、正氣，積極開闢新藝術元素。

秘訣是：堅持、跌倒、再堅持。

電腦不樂

我的電腦不快樂，昨晨開始down機，直到現在。我初時惱怒，多次強迫它關掉又重開，十幾遍過去了，都沒什麼用，總是機開不動，硬盤雖不斷運轉，機仍然停滯不前，機「心」在自己磨損自己似的，又像心事重重，許多思緒纏繞不清，膠著狀態，好像說：「也許，就讓我漸漸消失蒸發淨盡好了。」

我把所有連接電腦的電源、電線、接駁線、上網線等，都逐一拔除，然後，重新再插上。插線的時候，按程序漸進式地插：先只插入電源，看電腦動不動；發現它動了，然後關機，再加入多一項接駁線，嘗試功能操作正常否，才一項一項地加插，直到完成測試每一處接駁線為止。不過，都沒什麼。

既然硬件接駁無事，那系統、軟件呢？我用相同的耐心，一項一項的漸進式，都測試過了。又沒有什麼。

我突然想到電腦「中毒」嗎？不會吧！電腦安裝了防毒軟件，一開機自動偵測。我跑到電腦防毒軟件系統中，又沒有中毒報告。最後一招：我嘗試防毒軟件中，一項少用的掃瞄：「偵測系統漏洞、小毛病等」。果然，電腦患上系統小毛病，心事重重，自己在一個死胡同內，跳不出來。

一窗綠意

我開始明白：為什麼會久病厭世？一個人無奈與疾病共存，又無力還擊，可以怎樣？一抹藍天，青蔥綠意，春日陽光，都與我無緣，只可以幽幽地隔窗外望。

抬頭是天

我坐在輪椅上，心情反覆，既想「跑」快點、「走」遠點，又不想推輪椅的人辛苦。

活著

義工團朋友四川汶川回港只幾天，蘆山又地震了，我十分心痛四川民眾！

原本我也是今回四川團的一份子，因為工作最後沒有參加。朋友們探訪了2008年她們服務過的家庭，還參加了一位折肢「天使」的婚禮，開心地回港。噩耗傳出，朋友馬上聯絡相識的家庭，幸好都安全。

報章上，讀到蘆山一位母親徒手挖掘被活埋的女兒，然後，與親人抬起女兒，徒步一個小時，在路上遇到醫療車，因醫生及時搶救，手術後，女兒現在醒過來。

生命得以保存，是多少個愛心、幸運、巧合：若果沒有愛心媽媽，若果沒有幸運遇上醫療車 ... 一切都不一樣。

要好好活著啊！

不一樣的綠

病假沉思，我回顧前半生，往昔處處可見一顆對藝術「慕道」的心。不過，時也、命也，我始終選擇一項理性的職業，「搵食嘛」！

人生轉捩點：戰後，父母決定離開鄉下到香港謀生，我在香港出生。若生在鄉下，我可能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。我小學畢業那年，爸爸叫我做童工，媽媽極力反對，跟爸爸吵嚷無數遍，我得以上中學，是另一個轉捩點。高中畢業那年，沒考上大學，灰心失意地工作；一年後，應兩位老師的安排去英國升學。

廿多年後的今天，那顆對藝術「慕道」的心仍在，幾時開始執筆學畫呢？一笑！

互相支持

最近，我狂追網絡上的各類人物專訪。當然，受訪者多是名人、影星之類，不過，「人」的故事總使我深思。姑且不論，故事熟真熟假，是否隱惡揚善；一個生命親自向您說出自己的故事、經歷，性格的由來、難關如何渡過等，情節十分精彩。

我差不多要立志替人寫傳記。

腳傷期間，我自己看不到的畫面，而從別人得悉的「有趣」場面是：媽媽推著坐輪椅的我。媽媽一頭銀髮，較矮小的身材，推動一輛較破舊輪椅，吃力卻開心地推著我去曬太陽。同場，我擁有一隻石膏左腳，穿著的長褲，右褲管正常，左褲管剪掉一半，去遷就石膏腳，面容憔悴，垂頭喪氣，擠不出半點笑容。

路過的老街坊，均向媽媽送上「一隻大拇指」，讚揚她。

又有多位老人家問媽媽，一個奇怪問題：「是您媳婦嘛？是您女兒呢？」

我腳傷，媽媽交上多位街坊朋友。

把心一橫

連續兩天，我都要「招呼」到訪的公司高層。帶來工作，也帶來令我氣憤的消息：公司要考慮更改病假守則。事有湊巧，我腳傷正在放病假，所以，同事都致電向我「抱怨」，「新政策」是否因我而起。雖然腳傷，我從未停工。昨晚，同事又送來一份「三吋」厚的文本草稿，要我修訂。

唉！如果有人藉詞扣減我的人工，我會把心一橫，提早退休算了。

黑暗世界

生活片段

（一） 香港：小小漁港，人們臨海居住，看不到海水，我不開心。曾經在英國唸書，學校在一座山城內，校園建造了一對雙生人工湖，算是天大恩賜。春季，水鴨媽媽帶著八九隻黃毛幼兒，在湖畔遊憩的畫面，天鵝清晨吵鬧對唱、對罵的樂章，都叫我興奮。水轉動，水傾流，水分離，水會合，都讓我釋懷。

（二）母親：倔強自信，整生都為家庭而活。父親早逝，媽媽為生活自己打拼，賣菜小販、粥麵小販、地盤女工、紗廠女工、清潔女工等，什麼工種都當過。我們幾兄弟經歷期間，都心裡愛她，但是，媽媽和我們互相錯過了對方的成長。媽媽到今天，幾十年來，只把我們當孩童，事事照顧周詳，我們都把媽媽當強人，沒有想過要主動照顧她。過年過節，媽媽燒菜煮飯，忙碌三天弄一頓飯過節，我們都像「少爺、小姐」坐著等吃。相反，媽媽如果病倒，只會告訴大嫂，叫她來幫忙些什麼家務之類，不會麻煩我們，不會讓我們擔心。

（三）老闆、同事：小時候，我以為，老闆是家長，同事是兄弟姊妹，公司是大家庭，我們都坐在同一條船上，朝向同一目標，「公司好、大家好」云云。現在，我知道，這些完全是百分百謊言，此等優美的畫面存在與否，都要具備一個前題：利益均衡。假如您沒有利用價值時，您不可能再繼續存在公司裡頭。

窗裡窗外

山區義工團員，星期六再訪我家，把輪椅和我推到附近的小酒樓吃晚飯，只是街坊酒樓，普通家常菜色，大家都吃得開心，因為「吃」不是重點。

我思考自己的生活模式，九成時間投放在工作，剩餘一成時間，要兼顧很多東西，因此，都做得不好、不合格。如今腳傷在家，媽媽全天候照顧，一日三餐，還有水果時間、陽光時間，我躺平做伸展運動時，她坐在床前，陪伴聊聊天。

工作「搵食」是一個藉口而已，人生匆匆，面對身不由己的事情，可以控制一下。

不要錯過了，才後悔啊！

陽光配方

星期六開始發呆，成為傷殘人士使我抑鬱，媽媽今午提議推我去找陽光。我沒精打采地，換衣服、被推離家、到大廈門口小花園，最後坐在陽光裡，我仍然默不作聲，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，暖烘烘的陽光，好像烘焙麵包一樣，我拿出聰明電話拍攝自己的影子。

心情好轉了。

美味甘泉

媽媽話：「午後有一點陽光，我們啟程吧！」

大家都知道我變成跛足的，還要去那裡呢？

事緣，我要找一處銀行櫃員機，辦理轉帳：繳交管理費、差餉地租、電費 ... 等。平日，輕移易舉的事情，媽媽卻計劃周詳，找一處櫃員機位置是平坦的，不用上高落低，找一條直達的路線，又要人流較少，不用橫跨多條馬路的，最後趁天氣轉好，急趕出發。

我坐在輪椅上，因為與櫃員機的高度不配合，我緩慢卻滿足地完成所有任務，回頭一看，卻製造了一條等待「人龍」。

媽媽露出了自滿的笑顏。

無奈莫奈

此畫面使我想起莫奈故居：小橋池塘。您會說：不會吧！這張照片跟莫奈的小橋故居，完全兩碼子事。不過，莫奈是印象派大師，只要加一點點想像力，不就像樣了嗎？

一碗拉麵

昨日，朋友帶我去吃一碗拉麵，看似簡單的一件事情，其實並不然，原因是下著滂沱大雨，我又要坐輪椅，行動不便。我在深思獨居老人、傷殘人士的生活，衣食住行，要吃飽兩餐，可能比較容易安排，各社福機構、熱心人士，派員登門送飯菜，不難；要照顧各人的心理、心靈需要等，可不容易啊！

我坐在輪椅上，自覺垂下頭，好像次等些。走在街道上，行動不自如，有點徬徨，沒有安全感，被動，依賴，心裡發抖，隨時會被周邊的某某東西吞噬似的。

所以，感激「一碗拉麵」之恩！

草青青

昨天特別忙碌，有朋自遠方來，拍攝義工團成員到訪寒舍，她們帶來自製紅莓麵包和葡萄，加上媽媽捧出一碟新奇士橙，一壺清茶，大家一面吃，一面吱吱喳喳，笑聲充滿每一角落。

晾肉

媽媽說起兒時吃過的「晾肉」。她清楚記得在周家時，身體比較差，經常感冒，病後沒有胃口，周母便會叫女傭人特別弄一個「晾肉飯」給她吃。先用小瓦煲煮飯，一個人份量，然後把一片晾肉放在飯面焗一焗，便可。

媽媽說：晾肉是風乾的豬肉薄片，蒸熱後，肉質柔軟，不肥膩，味鮮可口，有肉香，不像劣等牛肉乾般，肉質變硬，口感差，味如嚼臘。

我卻聽出媽媽特別愛吃，也說出當周小姐如珠如寶的生活片段。

蝴蝶起舞

蝴蝶何時起舞呢？

我在網上看罷幾位電影人的多個專訪，讀後感如下：

李安，導演系畢業後，在家潛藏六年，始等到拍攝電影「推手」的機會。

張國榮，歌唱比賽第二名，等待七、八年後，始可以一曲「Monica」從噓聲中躍起，雄霸舞台，走入七彩電影圈：「霸王別姬」。

梁朝偉，童年的陰影，父母親離異，造就一位出色的電影演員。

張學友，歌唱比賽第一名，紅了又沉了，失意、酗酒、再失意，一曲「吻別」喚醒了他，幾年後，贏得全亞洲歌手唱片總銷量冠軍，以全球計，只是屈居米高積遜之後。

謝霆鋒，因著明星父母，曾承受巨大家庭、社會壓力；除了歌影視之外，廿三歲創辦「後期製作」公司，去年在科大講學，分享創業心得，卻直認自己中學未畢業，如果時光可以倒流，寧願好好讀書。

這些故事，都有一個共通點：苦楚令人振作。成功與否？就要問自己：「我有裝備好自己嗎？」

Sky Up

我再看這張胡亂抓拍，想起「sky up」這個名字：抬頭是天。現在每一天的重點節目，媽媽推我外出曬太陽，這活動我不敢要求，既要看天，又要考驗媽媽的體力。我外出第一時間、第一個動作：抬頭望天，沒有當過跛足，我不會知道可以看到天空的喜悅：好像可以看天，就有希望。

另外，跛足的我，迷上看網上人物專訪，起初看李安，跟著看王家衛、張國榮、梁朝偉、張學友 ... 其實，都是同電影有關的人物。每搜尋一個人物，我都像傻了，幾乎看完所有網上訪問才罷休。訪問中，他們和主持人精彩交流，他們的生活點滴、事業理想、感情婚姻 ... ，都能把人物個性立體地表現出來。

珍惜片刻

早上，要去附近的診所洗傷口；回程時，滂沱大雨，媽媽穿著我的連身雨衣，我撐著媽媽的傘，在雨中行走。回到家門，兩人衣衫盡濕，狼狽不堪，媽媽馬上搶救我的石膏腳，以免再濕漉漉下去。

不過，風雨同路，感覺良好。

回歸自己

訪問媽媽的故事，我問不下去，很怕觸起某些極度傷心位。媽媽這位周家「小燕子」，似乎跟周父十分親近，她到今天還可以清楚憶述，父親每晚回家與她睡前閒聊的光景，包括周父自己的苦澀童年、分享生活點滴和做人的道理。

周父十三歲輾轉到廣州，身邊少量的金錢已經花光，時值夜晚，又累又餓，倒在一家店舖門外，迷迷糊糊昏睡著。店舖的東主打算離開回家的時候，看到了他，叫店舖的一名留守的「後生」扶他入內，同樣是十來歲的小伙子，還奉命弄熱及端出飯菜給餓壞的周父。當吃飽後，店主看周父國字口面，一表人才，聰明伶俐，便問及他的身世。店主知道周父決心找工作，自食其力之後，便留他在店內，做「助理後生」，包食包住，另有微薄工資。周父有所安頓後，都不負店主厚望，晚間進修，努力不懈，成績超卓。

店主經營錢莊，見到周父的工作表現，成熟穩妥，周父十八歲那年，派他到石龍分店管理錢莊事務，成為店主的得力輔手。在石龍工作時，周父已是店長，仍然晚間進修，成績優秀，學校的老師們對他十分欣賞，同時引起他班主任的特別注意，要為他充作紅娘，介紹妻室，這位班主任正是周母的姊夫，麥家的大女婿。當時周母十九歲，也正在同校教書。周父娶親，他請到錢莊東主作主婚人，以父兄相待，表示感恩和尊重，禮儀簡單而隆重。

花與蜜二

我的腳傷生活：起床、吃早餐、休息、吃午餐、休息、吃晚餐、睡覺，每一天周而復始。媽媽卻為我的每一天奔波張羅，吃的、用的。初時，她都不敢離開家門半步，我漸漸懂得用學行架時，她才放心到市場買菜之類。

我時常思考腳傷的教訓，我的生活出了問題嗎？

足不出戶

昨天要到診所洗傷口，是我的一項重要節目。困在家裡，心情起伏，動彈不得，時有憂鬱。無論網絡上或是電視新聞，都是「沙士十年」的專輯，或張國榮逝世十週年的專題，連空氣都變得沈重。唯一的好消息：右膝蓋的傷口，進展良好。

花與蜜

昨午天空放晴一陣子，我請求媽媽用輪椅推我外出散步，能夠坐在陽光下，我感覺無比幸福和愉悅。在家居附近公園，媽媽把我推到不同角落，稍為停留坐一坐，看樹、看花。

先說輪椅，我在醫院借不到輪椅，回到大廈門口，遇到清潔姐姐，她看見我的石膏腳，用學行架走路，嚇了一跳，二話不說，安頓我坐在大廈大堂，帶媽媽去大廈保安部借輪椅。原來，有一位善心街坊方太太，促成外借輪椅服務，方便屋苑的老人家。

其實，借來的輪椅用得久了，款式又較舊，行動並不靈活，推輪椅的人要用十二萬分的氣力，才可以推動它。我清楚知道媽媽的辛勞，她要滿足我要見陽光的希望，是燃燒自己的體力。感恩！

圖：在輪椅上拍攝的杜鵑

石膏日子二

我平日會行會走，從不珍惜。

如今負著一隻石膏腳，舉步維艱的日子，的確難過。從醫院借來學行架，要行路：先移前學行架，用雙臂撐起自己，石膏左腳曲起，右腳移前慢慢落地，每行一步，都要重複一遍整個程序。這個步行方法，我學了一天才勉強掌握。

其實教我用學行架，急症室護士說過一遍：要保護石膏腳，絕不可著地；物理治療師說過一遍：要引體上升云云。但是，對沒有運動細胞的我，絲毫不明箇中奧秘，只會單腳跳，令到右腳和腰骨十分勞累。直到一位同事K駕車來醫院接我回家，見我下車行走姿勢不妥，即場親身示範如何利用手腕、手肘、手臂用力撐起自己，使得右腳可以移前、輕鬆著地，對我來說簡直是功德無量。

昨晨媽媽離家掃墓，把麵包、熱水都放在餐桌上，對我千叮萬囑，門窗如何如何，不要入廚房云云，我都沒有聽入耳，只是自顧自說：「掃墓後，您順便跟兄嫂飲茶，到處走一走，晚上見。」她頓時發脾氣說：「絕不能獨留跛子在家，我茶也不會喝就回來。」然後她開門出去，砰一聲，大門關上了。

我一番好意，卻失言了。